【米英】Restart◇中篇
文/与一
亚瑟摇摇头。要不然一会儿问问他吧，如果真的生气了的话就安慰安慰他。他坐在床边想了想，拿起了自己的独角兽玩偶。既然阿尔弗心情不好，就让他睡在这里吧。他抱着那毛茸茸的小马——来自阿尔弗雷德的评价——在床上滚了一圈，恋恋不舍的不想爬起来。
这明明是我的床。
亚瑟这么想着，决定在床上躺到阿尔弗雷德回来他再转移到楼下客房去。房间里暖和极了，他躺在软绵绵的被子上，意识很快地就脱离了他的身体。就在他快要坠入黑甜乡的时候，突然有个人把他一把抱了起来，恍惚之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奶香。
是什么？
亚瑟有些混沌的想着。
啊，好像是之前罗莎来这里住的时候，她在浴室里放了一瓶牛奶味的洗发水。那洗发水有股甜而芬芳的甜蜜味道，不仅香气迷人也十分好用，罗莎离开之后把洗发水留在了这里。那香而柔和的味道笼罩着他的鼻尖，让他觉得舒心，旁边的热源让他下意识的蜷缩了起来。
那抱着他的人并没有吵醒他，亚瑟感觉到那人把柔软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，而对方的心跳在他的耳边平稳的鼓动，如此的令人安心。在这种奇妙的温暖的包围之中，他坠入了甜美的梦境之中。
睡着的亚瑟并不知道，他得到了一个充满了感情的珍惜又忍耐的吻。
那是蜻蜓点水的一吻。
那是无法得到心爱之人回应的一吻。
如果此刻亚瑟睁开眼睛，他能看到，在卧室暖黄色灯光的光晕之下，是一双如水晶般透明的天蓝色眼睛正无比眷恋的凝视着他，那眼中的感情比灯光更加让人融化，让人心碎。
那双眼睛的视线流连在他的脸颊上，带着将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要牢牢记在心中一般深情。
接着又是一吻，落在他的额头上。
“晚安，亚瑟。”
那人走出卧室的时候，关上了灯。一室充满旖旎和温情的气氛随着灯光的熄灭而消失殆尽，而关上灯的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亚瑟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他还有些发蒙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自己的卧室醒来这件事。说起来真的很奇妙，自己在自己的卧室醒过来居然用了“居然”这个词，想想也是多么惨痛的一件事。
他刷着牙，下楼去敲客房的门，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：“阿尔弗——”
但却没人回应。
亚瑟抬头看看客厅的时钟，现在是七点十分，按阿尔弗雷德的性子，总是踩着点到公司，难以想象他会这么早就爬起来走掉。
让他再睡一下好了。
于是亚瑟回浴室吐掉牙膏泡，慢吞吞的洗脸，路过客厅的时候往咖啡机里倒了一勺咖啡豆，又下去敲门。
“阿尔弗雷德——”
他拖长了声音。
还是没有回应。
亚瑟想了想，从旁边的书柜里摸出一串钥匙。
打开门的瞬间映进他眼帘的是一室黑暗。窗帘被关得严丝合缝，他打开灯却发现床上没有人。被子叠得整整齐齐，还是他之前打扫卫生过后收拾干净的样子。
亚瑟一愣。
那一瞬间他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给吓出了一身冷汗，早晨的困倦也被这个想法通通吹飞。他不假思索的去拿手机，拨了一串拨过无数次的数字。
漫长的嘟嘟声之后并没有人接。
“阿尔弗雷德！”
亚瑟咬牙切齿的把手机扔在地上，发出了一声巨响。几秒钟之后，愤怒又被担心和焦虑取代。回想起来，阿尔弗雷德的情绪最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。
那种无法信赖任何人，只能来向自己寻求帮助的样子，无法确定心里的想法，苦苦纠结却又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……
他原本就是一个丝毫不顾及别人想法的人，无论是他被什么人伤害，或者他如何去伤害自己，如果……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……
亚瑟不敢往下想。
对于他来说，对于存在在这个世间的“亚瑟”这个人而言，“阿尔弗雷德”是多么重要的存在，他无法用言语去表达。
在这世界上，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，是他无法失去他。
亚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好好想想，他会去哪里，他会去做什么。先去他经常会去的地方找找看，48小时不能报失踪，但这48小时里会发生多少事情，可以发生多少事情，万一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或者别的什么情况……
该死的。
亚瑟撑着额头，无论他如何强迫自己冷静，他都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正常的思考。他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思考一下到底有什么蛛丝马迹。
昨晚大概十一点左右他躺在床上，迷糊之间他似乎被什么人给抱了起来，在这之后的印象就完全消失了。
他怎么就……怎么就这么无视了他呢？
明明在久远的以前他也向他求救过，他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呢？
亚瑟觉得膝盖一软，就这么跌坐在地上。他的脑子里全是后悔和痛苦。
本以为，所谓“友人”的关系可以将自己和他一直维系在一起。但在现在，这个将要失去他的现在，不过都是痴心妄想。他总会失去他，亚瑟被这个认知震慑得无法从绝望中剥离出来。
——我不强求。
这一瞬间，亚瑟这样想。
我不强求与他的关系，我不强求与他的未来，我不强求他是否与我有关。
但立刻，他否定了这种想法。
不。
他再也不想看到阿尔弗雷德的那种表情。
多年前的场景，又再次清晰的浮现在眼前。
——“你喜欢我吗？”
那双美丽的蓝眼睛，用一种貌似饱含着笑意和朦胧的爱意的表情注视着他。圆月悬挂天空，银色的光芒静静倾泻在大地上，那人的金发都镀上一层薄薄的银光。
他一直在笑。
他的眼睛里，浮动着温和的光。
不知为何总有那样多人的桥边，现在却安静得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。远处图书馆透出的光，也仿佛在为他的笑容增加暖意。
阿尔弗雷德距他只有几步远。
那有无数大文豪歌颂过，也有无数诗人吟诵过的石砖桥上，他离他只有几步远。
但是亚瑟却觉得，他的笑容，马上就能土崩瓦解，就此消失。
他明明在笑。
那一日，亚瑟听见自己说：“我并不想失去你。”
“是吗。”
阿尔弗雷德的笑容比刚才更明显，亚瑟觉得自己看到了认识他以来最好看最开朗的笑容。接着阿尔弗雷德转身，朝他摆了摆手。
再见。
他说的是“明天见”。
那不过是他们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对话。但亚瑟在第二天便得知，阿尔弗雷德交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女朋友。他把那个可爱的少女带到他的眼前扬着极其灿烂的笑对他说：“亚瑟，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子。”
亚瑟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。短暂的窒息之中，他觉得自己的小指在微微的发麻，又似麻痹，又似痛苦。
他根本就……
记忆戛然而止。
阿尔弗雷德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叫他亚瑟，亚瑟却觉得在这段被称作“友情”的维系之中少了什么东西。即使是毕业之后他们先后进入同一家公司，关系一如既往的亲近，亚瑟却无法抑制心中越来越膨胀的不安。
不。
大概并不是阿尔弗雷德需要他，或许根本就是他，是他——
亚瑟甩甩头。
再怎么沉浸在思绪里，当下无论如何，要先找到失踪的那个人再说。
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怕的，在这个没有开暖气的房间里出了一身冷汗之后被冻得浑身冰凉。他握了握拳，发现整个指尖都没有了知觉。撑着沙发站起来之后，发现自己的手和膝盖都在颤抖。他止不住的发抖，几乎都要站不住。
他苦笑了一下，想走过去拿被他砸到地上的手机，但没想挪动过去的时候居然被地毯的一角绊住，一个趔趄就失去了身体的平衡。慌忙之中他想抓住立在一边的衣帽架，那杆子被他一带却朝他砸过来。
肯定很痛。
亚瑟往后倒的时候庆幸自己还在客厅铺了地毯，大概不至于摔出很明显的淤青，就是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正常的走路。
可是，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。
有个人极快地从他背后冲过来，挥开了衣帽架，伸手接住了往后倒的他。
霎时间，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太阳般的光明。
“喂亚瑟！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！这次是我正好回来，下次你要真的摔着了怎么办！来，我扶你——我的天！好冰！你身上怎么这么冰！”
——啊。
亚瑟喉咙里一哽。
那人把他抱起来，脱下自己的大衣把他裹得严严实实，一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。又像是不放心一般，那人把额头也凑过来，贴住了他的额头。那个人三步并做两步抱着他的冲上楼，进卧室的同时打开了暖气，把他放在床上。
“亚瑟……”那人抱着他，一颗一颗解他的扣子，口气十分严肃：“你怎么一刻都离不开我呢？”
亚瑟知道他在开玩笑。他是个说话六分玩笑，三分半真半假，剩下唯独只有一分认真的人。
“我可能是脑子都坏了。”亚瑟喃喃，抬起头来的时候，看到那蓝得透明的眼睛里隐隐闪烁着紧张和心疼。他突然叹了口气。
“我本来觉得，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示弱。示弱就是认输，对我来说这比杀了我还让我觉得难过。”亚瑟枕着他的肩：“特别是在你面前，我必须更加的坚强，更加的独立，一直在你面前都是熠熠生辉的形象，要不然你就不会再看我。太可笑了，我可是亚瑟·柯克兰啊？逞强好胜和我一点都不沾边才对，适合我的词应该是游刃有余吧。”
“我倒是觉得你每次在我面前都是一副逞强的样子。”阿尔弗雷德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，飞快的把干净的衣服给他穿上，接着慢慢帮他扣好扣子：“别人眼里的亚瑟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？你表现给我看的那个亚瑟，还有你无法表现的那个亚瑟，才是我喜欢的，我接受的亚瑟。”
阿尔弗雷德盯着他的手几秒，握着他的手背贴上了自己的额头。 他闭着眼睛，低声对他道歉。
“亚瑟，对不起，让你担心了。我不想结婚，所以我去找了珍妮弗。她说，是啊，我也觉得你不想和我结婚。她还说，你在等一个人回头看你，无论怎么等，如何挣扎，都想让那个人回头。我觉得她说的很对，我向她道歉，但也因此导致我和她就这样结束了，什么都没了。恋爱也好，将来可能的安定家庭也好，都没了。可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头过来，会不会给我回答。”
亚瑟张了张口，可是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声来。他垂下眼帘，不去看那个正在挣扎的人。
“可是，我是真的，真的非常喜欢他。那是我整个青春里都在发光的存在，我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他，你说我疯狂也罢，说我脑子不正常也罢，我觉得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，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。我知道他有自己的考虑，我知道他在思考所谓的距离又或者是关系这样的问题，我也想放弃，可是有什么办法，喜欢就是喜欢了，难道我说一句不喜欢，就能把他从我的心里割掉丢在垃圾桶里吗？”
他像是说到激动处，亚瑟被他的语气说得浑身一抖，抬起头来猝不及防的撞进那蓝色的瞳孔。那里面像是有火焰，又像是有海水，红与蓝奇妙的纠缠在一起，如此的美，让人无法移开视线。
“我不要，我绝对，绝对不要把他从我的心里割离出去，我可以忘记自己，我却不能忍受自己会忘了他这件事。那是我的心头肉，是我的宝贝，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藏，任何人都不能碰。”
他无意识的搂着他，把头埋在他的胸口，亚瑟觉得自己的腰被他勒得生疼，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。
“我可以做的唯一的让步就是等。可是我最近觉得大概是等不到了，我觉得他不需要我。我要结婚了，他甚至都能如此……如此平静的坐在我的身边，告诉我不对自己负责，就不要想对别人负责。他竟然毫无感觉，那一瞬间我觉得，啊，我要离开他了，我想离开这个人了。我该放弃了，我该去喜欢别的人，我应该去和一个爱我的人结婚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沉闷，从他的胸口传来：“我不想。我要亲口，亲口听到他对我说——”
亚瑟感觉他的吐息急促的落在他的皮肤上，带着急切和无法面对结果的痛苦。他深呼吸了几口气，然后接着说下去：“我要他亲口对我说，我不喜欢你，你对我做的事情都是无意义的，这样我才能……才能……”
他的话里，竟然让他听到了一分哽咽。
天旋地转之中，亚瑟看到了房间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水晶小海豚。他的视线里，阿尔弗雷德的面容充满了犹豫和迷茫，他把他按倒在床上，制住了他的双手，闭上了眼睛。
他再睁开眼睛之后，亚瑟看到他的容颜里多了几分决绝，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。
——
“亚瑟，你喜欢我吗？”
中篇 完
TBC
